不見人文脈絡的雙11的美麗與哀愁

上午在搭車的時候，我的耳機傳來一句歌詞「分送我的寂寞和愛......」，聽這首歌顯然太透露了我的年齡，但是今天聽這首歌似乎也透露出華人世界的小小悲哀，看著雙11上升的營業額，每個廠商與買家，你們驅走的寂寞，買到了愛嗎？

在人類史上，聯合促銷一直都是存在的，絕大部分的聯合促銷，都搭著社會發展出的習俗與神話，你的每一次購買，都是在豐富了人文，也都直接串連了情感。

例如過年，過年從年獸的故事開始，一直到家人團聚的習俗，農業社會沒什麼機會吃一頓好的，此刻辦辦年貨活絡了經濟，但大家總是聚在一起了，有一個理由，不論你在哪裡，待什麼樣公司，你都有一個「回家的理由」，妳為了過年的每一筆消費，都讓你更有理由在一個沒有法律保障的年代，讓你可以回家聚聚。

例如廟會，不論神明生日，或是建醮，地方性的神明遶境，鎮壓某個地區妖精，其實也就是一種屬於廟宇的聯合行銷，有錢出錢有力出力，把一個慶典辦好了，數不清的供品也在節慶中祭了五臟廟，每一筆慶典的錢，除了是一種對於神明的心意，更重要的是加深地方認同，「蜂炮一定要回去看得啊」、「豐年祭一定要回部落去延續傳統啊」、「一定要陪媽祖娘娘走一圈的啊」。

例如情人節，雖然情人節也滿商業味，但華人的情人節至少搭著一個強娶婦女......不是，是一年見一面的分居......，不是，是難得一聚的浪漫愛情故事，雖然這個節日對於已經有對象的人，增加了被考驗的壓力，但是對於處於曖昧階段的伴侶，這一天的投資報酬率......不是，是期望值......，不是，是你投入的每一分錢，都是替你的未來築夢，就算不成功，也是一個投資應該退場的訊號......不是，是彼此都可以各自向幸福的人生。

例如中秋、例如端午、例如你的生日我的婚禮，這些送禮的時機點都搭著社會或是個體情感聯繫的意義，你的每一分金錢都轉化成人與人的連結。

但是雙11呢？雙11其實並不什麼節日，過去戲稱光棍節也沒有甚麼人文意涵，跟購買也沒有關係，畢竟多一分購買並不會加深光棍之間的友情。

作為商業操作，雙11本來就是一場極為成功的促銷手法，背後的發展思維與準備工作難度之高，令人佩服，我個人也曾經因為朋友的緣故，有機會聽聞一些後台的操作方式，真的非常的細膩，只能拜服。

但近年雙11的促銷品牌外溢，除了原來的阿里巴巴概念的雙11，其他的公司賣場小商店也加入了這場人類史上無中生有的購物節。雙11，開始演變成不是單純的選擇，已經不再是你自由意識要不要參加，即使你今天沒有購買，你也被迫參與其中。

零售業的朋友在幾年前都開始察覺到，十月底開始銷售量就開始減少，網頁的瀏覽率上升，發生了什麼事，轉換率變成這麼差？包含11月中旬的銷售量也減少，買氣要從11月底開始才回升。人性，等待著雙11。

我原本也不覺得這個現象值得被探討，畢竟這就是一種周年慶的概念，周年慶的概念就是以低價出清存貨，同時回饋消費者。

但如果出清的不是存貨，是新貨呢？我開始做了一個夢，夢是這樣的。

製造業在九月份下單的量比平常高，以量抑價的緣故，單價比平常低。11月份陸續到貨後，貨款當然也是12月份的事了。門市的壓力卻是在10月開始呈現，顧客少了班表少了，反正雙11再排回來就好了。但雙11的主力在於線上，線下的影響不會截長補短的。

當然很多百貨公司的櫃姐，跟老顧客之間的協議是，先留貨雙11再結帳，這大概是抵抗雙11的一種變相的作法，跟每家百貨公司的週年慶如出一轍，生命自然會會找到出口。

也有一些小商店，早在11月初就開始折扣戰，這是很聰明的作法，與其投入雙11的紅海市場，不如提早出發更有機會被看見。

但是這一切都要構築在「不是賣新貨」的前提下，如果拿著新貨進入雙11，想要以量取勝，其實犧牲的不就是10月底到11月底非雙11的營業額？以比較低的價格售出新貨，並不會帶來有意義的增長，有時候還會把製造業的利潤也拉低。

這真的是一個沒有人文脈絡的雙11想要的？今天你投入雙11的每一分錢，都有可能影響製造業的收益，而製造業養活的，都是基層的勞工啊。

我們還是回歸一個正常的雙11吧，請各位店家在雙11時出清舊貨，不需要因為平台的需要追加進貨，賣完存貨就好了；削價的時候，請抱持著感恩的心，答謝消費者一整年的支持，而不是站在競爭的角度贏過同行；在流量放大的雙11，要把產品做得更好，維護得更完美，流量如水，可載舟亦可覆舟。

當你今晚要下單前，去逛逛便當店、雜貨店、以及在公共場合蹭著網路流量的學生，看看馬路上載著學童的機車，你偶爾也會看見三貼的，這些都可能是製造業的子弟，你投入每一分錢進雙11前，至少，選擇一下吧，別讓那一分錢，少了一口飯。

人文脈絡的節日總是聯繫人。